温水

即使出差在外！我也要艰难地用手机更新！……

所以排版问题等我回家再弄一下！

*

“所以说你把我叫到这里是……”

王杰希还在说着话，下一秒就被叶修递过来的苹果堵了个正好。拿来蒙混过关的理由理直气壮，一时之间，他找不出有什么能让叶修主动开口上供的方法。

现在他们俩就挤在一张床上吃着苹果，当然是没穿衣服，这样成年人的约会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挑破讲。代价不过几十块的打车钱和两个安全套，这算是在王杰希可以承担的范围内的。

但他不喜欢叶修这种没有缘由的突然造访，叶修本人倒是对这种措手不及很是乐此不疲，但也不能否认此时此刻的欢愉确实值得他这么做。

苹果是叶修从杭州跋山涉水带到北京的，他一点点把烂掉的部分挖掉，切成能入口的小瓣，再一一递给王杰希。

王杰希吃东西和猫一样，先要闻闻味道，再小心翼翼地啃上一小口，确认没毒以后才会嚼起来。平时叶修不在的时候他就只吃类似香蕉这类可以直接入口的水果，所以这一个苹果他可以吃很久，久到叶修可以完全想好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递过来的苹果怼的位置不好，挡住了王杰希在看手机的视线，他偏过头，干脆直接枕在叶修的手臂上说道：“嘴在这儿。”

明明就只是个苹果，嘴巴里的这个却格外之甜。他老实地吃完了叶修手里的苹果，对方也再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搪塞的理由了，可叶修还是不罢休，又开始满屋子找起他的烟盒来。

“我藏起来了。”王杰希直截了当地说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叶修嘿嘿笑着，“想你了呗。”

感情流露的太过丰富反而显得假，王杰希抵住他想亲过来的嘴，接着盘问道：“就这么简单？”

他们俩可都不是什么闲人，各居队长一职还正值赛季，谁都不可能因为这种幼稚的理由就搁置下一切只为了寻求一点温暖。叶修做不出来这种事情，除非是又更大的事情瞒着他，或者是跑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讲这件事。

既然不想说，王杰希自然也不想逼他说。

一来他们真的相遇不易，年假就几天，他还得撇出一部分时间孝敬父母；二来本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时的黑灯瞎火更适合干些别样的坏事。

坏事干了一会儿，互相接着余温又瞎搞了一通，等到大汗淋漓时才停下。即使这样，叶修还是想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王杰希身边就好。王杰希湿漉漉的头发上有和叶修一样的味道，他懒洋洋地靠在叶修身上，另只手从地上抓起衣服扔给了叶修，说道：“烟在左边口袋。”

“神了，你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手这么快？”

“快也没你快。”

“语文老师没告诉过你形容男人不要用‘快’吗？很伤人的。”

王杰希懒得理他，翻过身子，继续划拉着手机。

打火机“咔哒”一响，随着叶修吞云吐雾的一声舒畅的叹息，王杰希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们习惯了在事后一个玩手机另个在抽烟的模式，然后想着不同的事，一直等到天明最后一刻收尽黑夜。

这些对他们来说必不可少，更像是镇静剂，不能随意宣之于口的话总得找个方式发泄一下。

烟味还是很呛人。王杰希缩在被子的另一角久久进去不了睡眠，助眠的消消乐早就通关了，而现在，他无所事事地在看手机备忘录的记录，很多很繁琐，让他想起更多亟待处理的碎事，比如微草的，还有他自己的。

有一段时间，他都陷入一种思维死角中怎么也走不出来，就像当初林杰把微草交到他手上那样迷茫和不情愿。他焦虑起来，直到手机屏幕一黑才算缓解。

刚想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又或许是这件事不应该对叶修讲，来来回回的纠结让他放弃了诉说的机会。叶修的烟抽的差不多了，他也想的差不多了。

叶修也应该有事没说，他抽了三根烟，每一根的叹息都越发的沉重。他藏的很好，但仍旧掩盖不住他略微沙哑的声音。

末了，王杰希先开了口，“对不起。”

这句话吓得叶修手一抖，“啊？”

道歉来的突兀，好像真的是王杰希偷摸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一句对不起好像勾出了很多不一样的往事，要解释的东西一下子涌现于眼前，说也说不清楚。反正，王杰希的秉性让很多人无可奈何过，首当其冲的就是叶修。

约定好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王杰希不玩手机，而叶修不再抽烟，可是自己先是舒爽了一把，剩个叶修在这里用削苹果，等着自己偶尔的理会，怪委屈兮兮的。

人生中有太多个逼迫，就像现在，即使没人讲话也有种莫名而来的压力把他们俩往边缘逼近。无声下，任何声音都可能成为最不安定的导火索。

所以，他，或说他们，在这样的深夜里匍匐着前进，一丝的风吹草动都会如同炸雷，击溃最后片刻的幻境。

他认识叶修后的第一年，这个人还不像现在如此拘谨，反而是反过来的。刚认识他的那年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噼里啪啦七八个技能照着他头上放都不带喘气的，争论也似讲相声，段子叠段子得埋汰对方。而现在要顾虑的事情越来越多，反而像个像模像样的大人开始为自己后路着想，结果也学的不像个样子，还安慰自己这是成长的代价。

什么狗屁代价，这副清高也不知道装给谁看。叶修的烟头在夜里飘忽不定，像一闪而过的火花，只有一瞬间的生命。

但清高依旧是他们之间的底线。

他们之间允诺过许多事情，不玩手机不再抽烟是一件。迷迷糊糊之间王杰希又想起前不久他们俩开着小号在七夕节活动的主城看烟花时，有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想法。

他故意在复活点逗留了很久，躺在地上的视角比平时飞在空中俯视要来的新奇，烟花在空中炸开的时候正好错落在战法的肩膀上，晦明晦暗地在盔甲上揉开一片温柔的光，所有之前的锐气被化成烟雾，弥漫在此刻的昏暗里。

也是“咔哒”一声，这是叶修抽的第二根烟，声音清晰无比地从耳机那边传来，错觉间还以为叶修就坐在他的旁边。就像他们为数不多的同居时候的夜晚，叶修抽着烟，他发着呆或是看着屏幕，然后在该感慨的时候说道，真好啊。

隔着屏幕，王杰希都能闻到那股刺鼻的烟味，时间久了就连感官也会被同化。叶修的微弱叹息如同凝结在空气中的水雾，王杰希趴在手臂上看着屏幕上两人一上一下的身影渐渐在光影落错间重合，好像从未分离过的那般紧密。

他很少有这样天各一方只能靠默契交流的落寞感，所以有这种想法也算是无可厚非。

他说：“我想买个房子。”

这种想法的后果就是手机收件箱里被塞满了各种中介发来的房产信息，大大小小的参差不齐，王杰希的业余生活也丰富起来：就比如他现在刚刚又被一个广告打搅了睡眠。

房子很不错，就是有点偏，但是四周的交通还算方便。其他就有些偏差人意，不是价格太贵，就是地理位置不好，他个人在生活品质方面还是颇有追求的，比如朝向问题。

“这个太远了吧。”叶修偏过头也一起在看着，“看看这周围有没有网吧？”

王杰希继续戳开下一个记录，“这个周围有一个大的商场，但是位置不太好，价格也比较贵。”

一攀扯到方位和算数，叶修立刻歇菜。他一个手臂被王杰希枕在下面，正好另个手臂可以圈过来抱住他。王杰希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就又接着往下看下去。

其实中介发的消息大概都差的不大，区别就在于价格。价格决定了房子的质量、朝向和位置，就连你的邻居也基本决定了一半，诚实地说，也就是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叶修咕噜地翻了个身，然后整个人紧紧地贴在王杰希的背上。

一直以来他都有个很奇怪的想法，王杰希这个人，看上去冷酷极了好像十分的不好相处，开始决定追他的时候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想到那些被他甩在后面的日子叶修就觉得好笑，但实际上王杰希这个人啊，只是壳硬心软，就算叶修现在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他也只会无奈地叹口气说，你压到我头发了。

王杰希身上的味道比一切用来安神的香烟还要管用。脑子里刚冒出烦人的想法就又被王杰希平稳的呼吸声给抚平。

“王杰希……”

“嗯？”王杰希稍稍挪了一下，“起来一点，你压到我头发了。”

王杰希的颈窝有个漂亮的弧度，不可否认也是叶修最喜欢逗留的地方。他还在给新房子选一个性价比最高的住址，一时之间很难抉择。

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平躺着，叶修也极其不老实，王杰希的耳垂被他弄得有些肿痒，大概是抱着他的这位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他现在还不想做，只能扯个别的话题一笔带过现在的尴尬。

“又涨价了……”王杰希说道，“再贵点我们就连卫生间都买不起了。”

“那我们可以买个卫生间，你睡马桶我睡浴缸。”

王杰希笑了起来，“那还是选个双人浴缸吧，我不想睡马桶。”

叶修“嗯”了一句，没有继续往下说，乱摸的手也最终停在他的腰上。王杰希又继续道：“最近几年的房价涨得太厉害了，怕是老了连墓地也买不起了。”

“那我们就办一个小葬礼，然后托人把骨灰撒到大海里，环保又省钱。”叶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葬礼主持人叫黄少天吧，他讲话比较有喜感，气氛也不会太难过。”

“可算了吧，怕他到时候也是牙都掉光了。”

王杰希突然想起，七夕活动的主城，那天的夜晚叶修也是用这样低沉的嗓音跟他讨论他们的将来的。很多很多，有的没的，从耳机那边传来的温暖，就像他们现在互相紧握的手心一般。

在他说完自己想买房后，叶修停顿了很久才说道，墓地比房价贵，不如我们先制定一个双人墓园套餐吧。

听起来像是个玩笑，可王杰希觉得这种想法虽然好笑但也不是不可以的。此时，叶修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说道：“我去，你还真的在看墓地价格啊？”

“买地不亏。”王杰希认真极了，“这个就很好，坐北朝南，提供免费打扰服务。”

早就习惯王杰希这样跳跃性的思维，也当怪不怪了。叶修看着王杰希仔细比对其中细节的样子还觉得挺有趣，于是打趣道：“先说好了，葬礼我可不要吹唢呐的那种鬼哭狼嚎。”

“我也不想。”王杰希打了个哈欠，“假如我死的比你早，记得把所有会哭的人撵出去。我要葬在鲜花和掌声中。”

他们当中无论是谁都和所言的那种悲伤不太相衬，他们的职业生涯本就奔赴在输赢的两种极端，很少有真正放肆大笑的时候。某种意义上来说，王杰希的设想恰好也是他的愿望。

“那假如我死的比你早的话。”叶修圈紧了一点才发现王杰希的手冰凉无比，“两包烟就够了。”

王杰希笑了起来，叶修的想法很没出息但也很实际，他放下手机，翻过身抱住这个两包烟就可以满足的傻子。手机被扔在一旁，烟也抽完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拿来拖延的理由。

等了好长一会儿，王杰希才说道：“跟你说件事。”

“嗯？”

“训练营有个很出色的孩子，叫高英杰。我跟经理说过了，这几天就带过来签合同。”

“接班人？”

“算是吧。”

其实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而已。而且这个人的怀抱温暖的很，里面有无数可以让自己卸下武装的理由。

“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

“嗯？”

“我要退役了。”

高英杰能够打败王杰希并不是意外，这其中缘由，大概也就寥寥几人明白。

叶修起身鼓掌，不顾非议，为了王杰希也为了他自己。他做到了。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约定，也算是按时履约。

如果我死去，不要悲伤，也不要哭泣，请将我葬于鲜花和掌声中，我将随着尘埃转入下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