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梗
别怕,HE。
排版问题等我回来再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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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瀚文几乎是在黄少天喋喋不休的说教声中逃离出来的,直到飞机落了地,来自北京火热的空气一下子拥抱住他时,他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八月的北京如同一个大型火炉,没有空调加持的载客等候区更像是一个蒸炉,光是站立就已经能感觉得到热气的灼烧感。三个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漫长,然而他的收件箱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受欢迎,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只有寥寥几份来自运营商发来的“北京欢迎你”的寒暄。
期望过分张扬,失落便接踵而来。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就是很不服气。
年轻气盛就偏爱生事端。突然想起就在走之前黄少天才说过他是个缺心眼,生长在他这个年纪的叛逆一下子窜的老高。他何止是不服。吵完架后就当机立断买了一张去北京的机票。
可现在他有点后悔起来,或许正如黄少天说的是没错,他从开始就是在勉强。或许他也早该意识到一个早应该明白的事实:卢瀚文喜欢刘小别,可刘小别不喜欢他。
他在眺望着,好像每个戴兜帽塞耳机的高个子年轻人长得都像刘小别,他在努力让这份期望不要落空。
暗恋就如同在堆砌一座沙堡,坚固与否是他所决定不了的。关于这件事情,黄少天已经尽量在婉转他的说词,只要是逮住了机会,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告诉卢瀚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像他看上刘小别这件事在黄少天眼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
于是,卢瀚文给他写了一张长长的清单。是关于他喜欢刘小别的原因。从头至尾、从里到外地大概例举了十几条,写到自己无话可说才善罢甘休。黄少天是他的前辈也是他的朋友,他渴望得到一份支持,可以支撑他在这样热辣的天气中飞过去找刘小别,而不是一套接一套劝他立地成佛的说辞。
此行的目的因为吵架而变的有些不单纯,他像是赌气,以至于到现在都不愿意打开黄少天的那栏消息讲一句抱歉。
无奈的是喻文州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俩开始习惯性的唱着红白脸。比如,现在喻文州就在劝降。
喻文州说,很多事情他还不懂。
喻文州说,水到渠成的爱不会让人痛苦。
喻文州还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真是莫名其妙。
所有的说词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卢瀚文就是不想道歉。一是觉得没什么可抱歉的地方,二是后悔自己本该就不应和黄少天讲这件事。这其中的一桩桩一件件理顺脉络后,他就更加郁闷起来。
最后的最后,喻文州说道,今天吃烧鹅,少天妈妈做的,要吃就赶紧回来吧。
九月以后就又是一次新的轮回。
很多烦人的事情都集中在九月,训练、比赛、开学、补课、打扫院子里的落叶,还有不能再吃冷饮和游泳等等等。唯一能让他喜欢上九月的理由就是刘小别的生日。他很难向别人解释他对九月的期待,九月二十二号,每一个数字都跳跃着比当事人还兴奋的自己。
这样的他还真中了喻文州的那句话:你还小。
他们用这样的理由敷衍过卢瀚文很多次,不完全只是关于他喜欢刘小别这一件事上,好像这话一说出口就能显得他们成年人有多深遂一样。不过这让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和刘小别表白时,对方也是这么讲的。
刘小别认为卢瀚文只是一时间的三分钟热度,成不了气候;刘小别认为卢瀚文年纪太小,根本分不清仰慕和爱情的区别;刘小别认为卢瀚文太过心急,不够谨慎,他们俩不合适。
甚至他还搬出了星座配对学来作为搪塞的理由。反正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俩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南北两极。
理论上,当一个人试图从南极一路往北前进,是可以达到北极的,其中多半失败的原因都是因为缺乏毅力。而卢瀚文最不缺的就是毅力,这是他引以为傲的优点,虽然这样的优点被黄少天称为死心眼。
既然刘小别不喜欢他,他就变成刘小别喜欢的模样不就好了。
他把自己当做一个等待售出的商品在精心包装,具体就先从形象上开始。他剪掉了刘小别说幼稚的刘海,扔掉了刘小别说质量不好的耳机,换上了一身刘小别说好看的某个衣服牌子,即使这一切在他身上看起来很是不协调,但,刘小别喜欢就足够了。
还有就是舍弃掉他最喜欢的夏天,佯装成一个看似成熟的大人,感慨起秋天的岁月静好。
原来喜欢一个人要这么煞费苦心。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因为一个人做如此大的让步,可以扔掉一切自己在意的和喜欢的,只为了某个人的回眸驻足。
谦卑如同信徒,只为了一次再无言他的朝圣。
喻文州又给他发了一段视频,配合吵闹的背景音是黄少天气呼呼的脸和一盘热乎乎的烧鹅,听起来应该是在黄少天的家里。他妈妈在厨房切菜,客厅里的电视机在播整点新闻,是他爸爸最爱看的新闻节目。
黄少天把烧鹅分成了两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视频里的主视角,喻文州指着另一份烧鹅,故意问道:“这份给谁的啊?”
“小白眼狼!”黄少天气愤地答道。
喻文州开始笑起来,就像平时他们三个人在训练室里一样,熟悉的粤语听起来顺耳的很,黄少天的话仍旧很多,三句话不离他,多半都是在埋怨自己,但是却让卢瀚文莫名想念。
路口路过的车没有一辆肯停留在他的面前,肚子先服了软,咕噜咕噜的在抗议,也可能是被喻文州那份刚刚出炉的烧鹅给刺激的,卢瀚文现在分外的想找家粤菜大吃一顿。
他还是吃不大惯北方的菜系,他偏爱甜食和肉,对北方一切重盐重油的菜敬畏三分。可刘小别喜欢吃,他咬着牙试着吃了三天的麻辣鸡丁,结果证明他真的喜欢不起来,牙龈和舌头好像天生就对它们过敏,每吃一口就会叫嚣着痛苦。
黄少天的“小白眼狼”像是戳中了自己的软肋,一只烧鹅而已,他反复看了三遍,竟然有一股酸楚突然涌上来。委屈不知何起,像是潮水般滚滚而来无法休止。他是真的开始想家了,北京不适合他,他也不适合北京。
走之前,他给刘小别发了一条信息,内容简单明确,大概意思就是他来北京了。而现在是他第八次翻开手机,仍然和之前一样,没有回应。
喻文州留下最后的话刺眼无比,他知道队长本意不在嘲笑,只是一句真心希望自己赶紧回家而已,就像平时他贪玩忘了回宿舍的叮嘱。内疚感接踵而至,噼里啪啦的,自尊心像是玻璃一样被打的碎了一地。
他第九次打开手机的时候还是一样,除了跳跃的时间外,其余没有任何改变。
喻文州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虽然他们并不是在讨论这件事,但仍然适用于现在的情况。他说,职业选手的手速并不在于快,而在于有效,出手的每一步要考虑清楚动机和结果,以及预判下一个动作。
打游戏打的多了会让人习惯这样固定的节奏。在这件事上,卢瀚文紧追不舍,而刘小别却在一昧的藏匿,他无从下手就开始病急乱投医,失去了原有的节奏把控。这是情急之下的不得已,要怪只能怪他这份该死的暗恋。
第十次打开手机的时候,他惊喜地收到了一条消息,是徐景熙发给他的。他们俩约定了要一起去看省队的篮球比赛,徐景熙说他托人搞到了两张前排的票,还说自己喜欢的球员有个线下聚餐可以一起去参加。
上次和徐景熙一起打球还是去年,自从知道刘小别喜欢打网球以后他就很少再去篮球场上瞎逛了。但是听高英杰说,刘小别最近又喜欢上了打篮球,仗着身高腿长,进步也很快,已经快是社区一霸了。惊喜之余,他现在有点无从下手,感觉自己兜兜转转还是停留在原地。
徐景熙的话说了一半没讲完,或许是在等自己的答复。他们双方大概沉默了一分钟的样子,结尾是徐景熙的一句嘱咐:要回来的话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第十一次打开手机,郑轩在群里分享了一份美团外卖的链接,是他们最爱吃的肥牛干锅;第十二次打开手机,宋晓偷拍了一张黄少天睡觉的照片;第十三次打开手机,李远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如果可以,路上给他带杯奶茶。
他们的群头像还是上次去迪士尼的集体自拍。背后是烟火表演,他跟黄少天挤在镜头最前做着鬼脸,左边是徐景熙和郑轩,两人靠着栏杆,拉着右边的李远和宋晓,喻文州站在中间,头上还戴着米奇老鼠的耳朵。爱他的人在等他,而他在等一个不爱他的人。
第十四次打开手机,仍旧没有刘小别的半点消息。
他想了好久该怎么组织语言和刘小别道别,而现在才发现,其实两个字就已经可以囊括他所有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
“再见”太严肃,他想了想还是改成了“拜拜”。
这就像一颗痴恋着太阳的水星,他们互相遵循着轨道环行,无法靠近更无法脱离,看似紧密环绕,而却相距几万亿光年。
他默默地换回了原本和蓝雨其他六个人配套的头像,身上的夹克热到不行,还是他喜欢的短袖短裤更适合自己。他想吃腊肉饭配可乐,想躺在自己开着十六度空调的房间里裹着被子看漫画,还想赖在黄少天的家里吃烧鹅,等着九月开学第一天再让徐景熙开车带他去报道。他有很多想法,原本都是捆绑着刘小别一起,现在才觉得没有他,自己飞的才够轻松。
“我要走啦。”
属于秋天的九月潇洒地甩开恼人的八月,这次卢瀚文没有回头,这是他最后留的一句话。
但他身上有个谁也带不走的夏天。带不走,也留不住的夏天。